致2025年高考生的一封信

　　“读书苦”是天下学子的共识。作为社会人员的“预备役”，学生实际上已经开始接受社会对他们潜移默化的“教化”。高考的胜利恐怕只是下一次竞争的门票，本文目的并非传统的高考加油，希望各位考生在度过中学时代最后一考后，真正运用自己的知识改造社会。

　　文 | 七四五

　　在今年的六月高考中，大约有1335万考生将在全社会的关注下参加这场他们学生生涯里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在这短暂的三四天，家长和老师会做好一切“服务”，社会广大人士也会纷纷献上祝福，你们就是此时社会上的主角。

　　我们对高考如此重视，就是因为以前“一考定终生”一句话实在太沉重，无数家庭寄希望于一次相对公平的全国性选拔来谋得下一代的翻身机遇。而与大部分考生的十八岁连在一起，高考又是你们成人前后的一个征兆。无论是于自己还是于家庭，高考的含义都是相当深刻的。

　　但也正如此，大部分考生要为这次考试付出相当多的代价，特别是在教育资源紧张的地区，高考以及中学时代可以说成一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次人生的“突围”。许多渴望求学或被逼迫学习的学生所承受的压力，恐怕不比一般社会人员小。作息生活被讲求效率的学校一压再压，尤其寄宿制学生的生活几乎就是被学校任意决定;除了学校里的学习，不少学生应该还要再接受额外的教培辅导，其中家长也只能一边说着“再穷不能穷教育”，一边为各路机构支付高昂费用。而与高压生活一同到来的自然还有心理健康问题，小到坏心情，大到爆发冲突，无疑都为学生生活添加了紧张色彩。一句话，“读书苦”是天下学子的共识。

　　学校和家长一般都会把这种艰苦说成人生扬帆起航的必要付出，把学生时代和未来切割开，好像只要冲出眼前这片“黑暗”就能遇见“光明”。不过这里我很遗憾地告诉各位学子，你们所见的学校制度其实就来源于社会制度。学校从来不是位于风暴与漩涡之外的静风地带，一样也受到社会风气的浸染。校内对学生的集中式管理，与校外打工人被工厂束缚在园区内如出一辙。作为社会人员的“预备役”，学生在成年参加工作之前实际上已经开始接受社会对他们潜移默化的“教化”，只不过校内社会关系相对更简单一点，这才为许多学子留下了一丝青春与人文味道。

　　到这里，我非常想问各位考生一个问题：既然必须要渡过学生生涯的最终一难，你们对高考以后的人生有什么憧憬和规划吗?

　　许多学生恐怕会一时陷入纠结。因为在父母和学校包揽下，一个学生已经被学习“架空”太多，丧失了许多对课本与校园之外世界的体察能力。至于志愿专业，这更像是一次交易：有什么样的分，上什么样的学校，可谓“一分钱一分货”。况且在这个不确定越来越多的时代，长久而细密的规划好像愈发没有意义。与其如此，不如好好享受考后的放松生活，无论结果好坏：邀功性的索要电子产品、毕业旅行、连天通宵等等……一言以蔽之，这些都是你们为了过去被剥夺掉的“快乐”而夺回的“补偿”，哪怕它已经到了放纵的地步。

　　不管如何，我想绝大多学生之所以希望顺利升学是因为他们顺理成章认为学历是摆脱“社会低端标签”的一个主要途径，潜意识就是对“进厂打工”的恐惧，这种心理是可以理解的。前面已经提到，虽然学校制度移植于社会制度，但社会上的险恶显然更胜一筹。社会与学校就好像是两个一大一小的高压锅，特别对于那些无法在读书方面做到更好的学生来说，他们不得不更早被投到严酷激烈的社会竞争中。而他们的故事往往成为后来学校教育中的“警醒案例”，所谓“不好好学习以后就会……”的叙述风格虽然不一定讨学生喜，但现实社会确实让许多学生是为了远离这种残酷而努力求学的。这种激励模式一般在教育管理者眼中没有什么问题，但却暴露了学生与打工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居然如此一致。

　　1921年8月，在为革命忙碌奔波的间隙里，青年毛泽东怀着对旧教育制度的反思和对教育革命的希望，为刚刚成立的湖南自修大学写了一份《湖南自修大学创立宣言》，在文中他对弊病丛生的“现代教育”批评道：

　　现代学校的第一坏处，是师生间没有感情，先生抱一个金钱主义，学生抱一个文凭主义，“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什么施教受教，不过是一种商业行为罢了。

　　学校的第二坏处，是用一种划一的机械的教授法和管理法去戕贼人性。人的资性各不相同，高才低能，悟解迥别，学校则全不管这些，只晓得用一种同样的东西，去灌给你吃。……自有划一地教授，而学生无完全的人性;自有机械地管理，而学生无完全的人格。这是学校最大的缺点。

　　学校第三坏处，是钟点过多，课程过繁。终日埋头于上课，几不知上课以外还有天地，学生往往神昏意怠，全不能用他们的心思为自动自发的研究。

　　当年对教育革命的阵阵呼声至今依然响亮，而革命者对教育的改造始终是与社会改造紧密结合的。

　　回到这次考试上吧。如果一切顺利，你们会在9月陆续步入各大院校，这也意味着你们距离现实社会又近了一步。有的学生会牢记高中时老师一句“现在努力学习，等上了大学就轻松”，并试图在大学时兑换这张空头支票，并过上了相当轻松的学生生活;也有的学生察觉到了现实的“可怕”，从而为自己的未来投入到下一次内卷中……下一次竞争无疑又开始了。当经过几年的新生活后，你们就会发现原来的高考“不过如此”：原先死记硬背的学习模式无法解决一些来自现实的问题;原先ABCD的固定答案回答不了这个时代提出的人生之问;原先一次考后的胜利喜悦很快就被新的麻烦冲淡。意识到这些问题时，就已经说明你们已经跳出了上一个阶段。

　　为什么“一考定终身”的说法近年来越来越受到质疑?就是因为社会内卷已经蔓延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中，一次高考的胜利恐怕只是下一次竞争的门票。有的人需要在高考后继续为充满不确定的未来努力，而一些人在这次考试之前似乎就已经被定好了命运。因此今天各位考生，大可以平常心态对付这次考试。

　　说了那么多“丧气话”不是为了打击考生们的士气，本文目的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高考加油，而是希望各位考生在度过中学时代的最后一考后，能够真正运用自己的知识改造这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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